第96章

  馬車一路朝著宮門口走去,剛出鳳棲殿不遠,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唐韻還未來得及出聲詢問馬夫,便聽到了車外一道輕柔的聲音,“可是唐姑娘。”

  這聲音她認得。

  是三皇子。

  唐韻一愣,掀開了車簾,三皇子正從馬車前,朝著她走了過來,衝她一笑,“還好趕上了。”

  “三殿下。”馬車正停在了甬道上,人來人往,唐韻沒下車,隻禮貌地衝其點了頭。

  “今日唐姑娘出宮,我無法相送,隻備了一份薄禮,還望唐姑娘不要嫌棄。”三皇子說完,便遞過來了一個木匣子。

  唐韻沒敢去接,“三殿下客氣了。”

  三皇子又道,“在上書房,我同唐姑娘也算是同窗一場,不過是一本書籍,唐姑娘不必介意。”

  唐韻這才伸手接了過來,“多謝三殿下。”

  三皇子見她接過,腳步沒有絲毫停留,退到了身後。

  腳底下的車毂輪子一動,唐韻對他又點頭行了一禮,手裡的布簾跟著落了下來。

  走了好一段了,唐韻才打開了木匣。

  裡頭並不是書籍,而是那張她送給他的絹帕。

  唐韻的眸子輕輕地動了動,拿起了那張絹帕,底下便有一張信紙,“舉手之勞,唐姑娘不必客氣。”

  唐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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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都知道了。

  那日太子突然溫柔相待,一個勁兒地追問她,手上的傷是如何來的,她便知道,自己的計謀得逞了,是三皇子幫了她一把。

  唐韻看著那絹帕,突地一笑。

  連救了她一命的人,她都能算計上。她這樣的人,可不就是壞透了。

  自己這一走,三皇子應該是失望的。

  但她已經顧不了這些了,她真的很想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日。

  *

  唐韻的馬車一到宮外,寧家二公子寧衛便迎了上去。

  唐韻掀開車簾,寧二騎馬正好到了窗前,彎身衝她一笑,“表妹,咱回家吧。”

  唐韻笑著點頭,“好。”

  寧侯爺和寧三爺有事已經先走了一步,唯有三夫人和寧二公子留下來等人。

  見到寧二接上了人,三夫人才放下了車簾,“走吧。”

  馬車緩緩地駛出了宮門口,一路安靜,上了街口才有了熱鬧聲。

  唐韻正欲掀開車簾望一眼,坐下的馬車突地一頓,停了下來。

  唐韻身子朝前栽去,剛穩住身子,耳邊便響起了一道聲音,“是韻姐兒吧?”

  這聲音耳熟得很。

  吳氏。

  唐韻早料到了,面色倒也平靜。

  吳氏一靠近,跟在唐韻馬車後二公子,便察覺到了,及時往她跟前一攔,“恕本將眼拙,不知這位婦人是誰。”

  吳氏被寧衛的馬匹逼得連退了幾步,不得不抬頭看向寧衛。

  瞧了好一陣,似是才認了出來,“喲,這不是寧少將軍嗎,這封了少將之後,就是不一樣,瞧瞧這身打扮,多威風,不知道的人,哪裡能看出寧二公子曾是個商戶。”

  寧衛一笑,“是嗎,我寧家商戶的身份,江陵城誰不知道,陛下也知道,敢問夫人,有何不妥。”

  吳氏臉色一變,不敢再吱聲。

  往日寧家在她眼裡,就是個蝼蟻,如今不一樣了,這寧家竟然在西戎立了功,封了侯爵之位,這陣子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吳氏惹不起,且她今兒也不是來惹事的。

  她隻是來接人。

  寧二公子也再理會她,夾了下馬肚,走到了唐韻的車簾跟前,不給吳氏任何靠近的機會,“回府。”

  吳氏瞬間急了眼,緊追了幾步,隔著寧衛,提起聲音對馬車內的唐韻喚道,“韻姐兒,你父親知道你今兒出宮,一早便讓我來宮門口候著,這到底是唐家人,哪裡有外人接去的道理。”

  “誰是外人?”寧衛不樂意聽了,“唐姑娘的母親姓寧,敢問夫人貴姓?”

  吳氏的臉色一變,聲音一下大了起來,“青天老爺在上,這自古以來,我可從未聽說過,孩子歸外家的道理,寧家兒公子今兒硬要將人帶走,就沒考慮過韻姐兒的名聲?表親結為連理的不在少數,我也能理解,二公子要是當真對我韻姐兒有意,大可光明正大地來我唐家,三媒六聘,將人娶進去不成,非要這番搶人是為何意。”

  這話可是將唐韻的名聲一塊兒折了進去。

  寧二斷然沒料到她會如此不要臉,臉色鐵青地斥了一句,“你這滿口汙穢的婦人......”

  吳氏不僅沒收斂,還衝著街頭不斷來往的人群道,“大伙兒給評評理吧,唐家大姑娘她姓唐,到底該不該上他寧家......”

  人群慢慢地圍了上來。

  “表妹別怕。”寧衛微微傾身,安撫了一聲唐韻,再直起身,便取下了繞在胳膊上的軟鞭。

  她那張嘴,實在是欠打。

  “這位是唐家繼夫人吧?”寧衛的鞭子正要甩出去,寧三夫人及時趕了過來,看了一眼攔在馬車前的吳氏,笑了笑,又繼續問道,“是唐家那位養在外面當了十幾年外室,生了三個私生子,母憑子貴又當上繼夫人的吳氏?”

  吳氏一句話沒說出話來,臉色已被氣得通紅。

  “今兒繼夫人是替唐老爺跑的這一趟吧?既然來了,我也省得再去唐家跑一趟,勞煩繼夫人回去知會唐老爺一聲,韻姐兒的外祖父,要接她去府上住。”

  吳氏被她一口一個繼夫人叫得胸悶氣短,強顏歡笑地道,“這怕是不妥。”

  “怎麼不妥了,繼夫人有意見?還是說,這丫頭連自己的外祖父都不能見了?她外祖父正好也在前頭,要不繼夫人去同他解釋,為何就不妥了。”

  寧家老爺因他女兒之死,一直記恨她和唐文軒,這剛被封為侯爺,她要是湊上去,新仇舊恨一道算起來,能有她啥好果子吃。

  吳氏不敢再攔著,又衝著馬車內的唐韻道,“韻姐兒,你父親身子不好,臥病在床,你去寧家玩幾日,記得早些回來瞧瞧他......”

  *

  第二日早上,唐家吳氏去街頭堵人的消息,便傳進了宮裡。

  明公公看著坐在蒲團上,連頭發都懶得束的太子,稟報道,“唐姑娘昨日一出宮,馬車便被唐家吳氏攔住了,非得要將人拉去唐家。”

  明公公說完,半天沒聽他應,不敢再吱聲。

  半晌後,太子才道,“孤同她沒關系了,以後不必再打聽她的消息。”

  明公公看了一眼他蒼白的臉色,心下一嘆,應道,“是。”

  過了好一陣,明公公又聽他道,“她本事不是挺大的嗎?怎就被一個吳氏攔了路,她也就是欺負欺負孤,隻知道窩裡橫。”

  明公公垂著頭不敢應。

  “她不是要走嗎?”

  明公公不太明白,她是誰。

  “不是要去鑿鹽?何時走?”

  明公公:......

第58章

  對於太子的出爾反爾,明公公已經見怪不怪,弓腰道,“奴才這就讓人去打聽。”

  太子由著他去了。

  他僅僅是想看看,離宮後,她的日子過得是不是當真就比跟著他要好。

  除此之外,並無他意。

  每每一想起她那句既沒拿刀子逼他,也沒求著他幫她,太子的心便是一陣一陣地發梗。

  如同肉包子喂了狗後,反過來咬他一口,質問他,我又沒讓你扔。

  她那樣涼薄無情,滿肚子壞水的女人,又怎值得他留戀。

  太子起身,招來了小順子,挽發束冠,梳洗完,坐去了書案,瞧了幾張折子,正要拿筆批改,一抬手,便見到了書案上的那隻木匣子。

  裡頭全是唐韻送給他的信箋。

  從最初的小匣子換成了大匣子,如今又裝了大半箱。

  木匣子和幾方墨砚擺在那,已然成了書案上的一道擺設,太子習慣了,明公公,小順子也都習慣了,沒人去動。

  如今再見,便是個諷刺。

  “掌燈。”

  小順子走過去,正打算墨砚,聽得太子這一聲,神色微微愣了愣。

  這大白天的,眼光明媚,光線充足......

  小順子雖疑惑也不敢去問,忙地去外屋,添了一盞油燈進來,給他擱在了跟前。

  太子放下了手裡的折子,起身將放在書案上已擺了有半年的木匣子拿到了跟前,在再坐回了椅子上,慢慢地揭開了木匣蓋兒。

  裡頭所有的信箋,他都拆了,每一張都瞧過。

  全都是她的虛情假意。

  虧他還留到了至今,太子撈起一張,目光狠絕地擱在了油燈上。

  小順子:......

  他總算是知道太子要油燈幹嘛了。

  這段日子,殿下和唐姑娘的種種糾葛,看似是唐姑娘吃了虧,實際上回回敗下陣來的都是殿下。

  如今唐姑娘走了,這些留著也沒用,省得再想,燒了也好。

  小順子打算等著太子先燒完,再去收拾紙灰,半晌過去,卻沒見火苗子騰升起來,抬起望去,見太子手裡還捏著最初的那張信箋,對著火苗子,遲遲不肯落下。

  小順子:......

  今兒怕是燒不成了。

  片刻,太子的手果然收了回去。

  他燒什麼呢,燒了不就正合她的意了。

  逢春殿那箱子信紙都被她燒光了,不就是想毀滅她同他私通的證據。

  他偏要留著,這麼多的信箋,每一張都能證明,曾經是她在勾他。

  殿下,陵哥哥,凌郎......

  將來等她成親,還能拿去給她當賀親的禮物。

  太子如此一想,心頭突然通暢了許多,又將那木匣子合上,遞給了跟前的小順子,囑咐道,“放到孤的床榻邊上。”

  可不能弄丟了。

  小順子:......

  小順子上前,彎腰伸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捧著,照著他說的那般,給他放在了寢室內的床頭櫥櫃上。

  擱好出去,明公公已經回來了。

  見到案上擱著的燈盞,明公公也是一愣,回頭望了一眼開了一半的靈窗,走過去,撐了個滿開。

  光線比適才充足了許多。

  明公公又才走到了太子跟前,稟報道,“殿下,唐姑娘沒走,已經住進了武侯府。”

  太子一臉的漠然,似是那消息壓根兒就不是他讓去打聽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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