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請我外祖母、幾個舅母來。」

「也好。」

我隻是沒有想到,她居然問我嫁妝有多少?

陸家有錢,有很多很多錢。

每年能賺進來很多很多,也會用出去很多很多。

那些戰場上受傷不能再做重力活的將士,都在陸家開的鋪子、莊子、作坊裡做著工、小管事、大管事。

亦會惠及他們的子女。

陸家有多少鋪子?近萬間。莊子大大小小數萬個。每一個縣城都有作坊,供應著本地、外地鋪子貨源。

三年前陸家有錢,不是很多。三年後的今天,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陸家富可敵國。

「母親早年便為我置辦好了嫁妝,到時會與長輩商議。」

「是該如此,本宮的意思是,你嫁妝能多就多些,不讓別人小瞧了你。」

5

我很想問她,多少算多?多少算少?

「娘娘,如今陸家都在我手裡,嫁妝多少有區別嗎?」

區別肯定很大。

嫁妝到東宮,能留在我手裡的東西能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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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會不會問我要?

皇後會不會讓我拿出來孝敬她?

而我不寫到嫁妝單子上,誰知道我有多少東西?

她想摸清楚我到底有多少家底。

皇後聞言臉色有些不好。

她好像也回過神來。

即便我三年沒出門,又沒有父兄撐腰,也不是人人能拿捏欺負的可憐兒。

畢竟三年前的我,能力壓陸氏族老們,以女兒身打幡、摔盆,跪在皇帝面前請求退婚,就不是什麼軟弱可欺之人。

「本宮想著私下給你添置一些,嫁妝單子寫得更厚重,又怕與你母親置辦的重復,這才有此一問。」

「多謝娘娘。」

給我東西,我肯定要。

不要是傻子。

我從未央宮出來,皇帝又讓人宣我過去。

三年不見,死了幾個兒子的皇帝瞧著蒼老許多。

「臣女見過皇上。」

皇帝的手輕輕揮了揮,倒是一副慈祥長輩模樣,對我關懷備至了一番後,說起和太子的婚事。

「娘娘說擇日成婚。」

皇帝頷首:「朕會讓欽天監擇個日期,你回去安心待嫁。」

「是。」

從皇宮裡出來,我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去酒樓點菜吃酒,微微醉的時候,整個人更難受。

三皇子出現的時候,我看著他忽然就哭了。

至於為什麼哭,自然是要故意勾引他。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更何況世上沒有這麼湊巧的事情,我在酒樓,他也在酒樓。

「若是難受,就痛痛快快哭一場,這世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這些人啊,總是坐著說話不腰疼。

不是他親人被害,所以說話都無所謂得很,勸人的時候,也根本不走心。

但我不想與他扯這些,我ƭũ⁷哭著說:「太子他養了外室。」

「這……」

我又問他:「你呢?你也有婚約,你也沒成親,你也養外室了嗎?」

「自是沒有。」

我看了他一會兒,扭開頭一個人喝著酒。

他讓我別喝了。

又勸我別哭了。

我哭著跟他說:「我不想嫁給太子了,他騙我。」

「他說等我出孝,說不會有側妃、侍妾,可他養外室……」

「我戀慕他這麼多年,他怎麼可以這樣子欺負我。」

他沒有許下任何承諾,隻讓春去送我回家。

讓春去好好照顧我。

回到府中,一碗醒酒湯後,我徹底清醒過來。

「小姐,裴大人約您見面。」

「他約我,我就要去嗎?」

我沒去見裴懷宇。

但三皇子的人開始針對太子,找太子麻煩,想要將太子拉下馬。

一個皇後之子,一個貴妃之子。

兩人爭鬥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分出勝負。

「春去,給三皇子添些助力。」

一個滿心算計的太子,一個心中對我有情、卻不敢言說的三皇子,誰更好利用,我心裡有數。

自然有了選擇。

而且他還退婚了。

我不知道他怎麼說服的貴妃,又怎麼抓住女方的把柄,這婚退得極快,都沒掀起什麼風浪。

貴妃設賞花宴,宴請世家未出閣的閨秀,為三皇子選妃。

我看著精致幽香的帖子。

「小姐,您要去嗎?」

「自然是要去的。」

帖子都送到面前了,不去豈不是落貴妃的面子?

6

我認認真真打扮一番,不會招搖喧賓奪主,但絕對美得不可方物。

貴妃看著我笑得眉眼彎彎。

她亦是濃豔嬌媚的大美人,笑起來格外勾人。

她先將我誇了一番後,又說我打扮太過於素淨,賞了我兩套十分華麗的發飾。

宴席上,她對誰都格外熱情,仿佛在認認真真相看兒媳婦。

好幾個閨秀給我敬酒,今日的酒雖香醇,後勁卻極大,我醉得有些走不動路。

「扶郡主去歇息,等醒酒後,再送她出宮。」

我捏捏春去的手。

春去輕輕嗯了一聲,明白我的打算。

在貴妃的宮裡,能來去自由的能有誰?

春去被支開,我閉著眼睛假寐,有人推門進來,攜帶著淡淡青木香,他坐在床邊,帶著繭的指腹拂過我的臉。

若他猴急猴急地脫衣上榻,我堅決不會如他所願。他這般克制著,小心翼翼地珍重,才決定繼續下去。

屋外傳來春去說話的聲音,他快速起身跳窗離開。

「小姐,小姐。」

春去搖晃了我好一會兒,我才回應她:「嗯?」

「太子殿下來接,送咱們出宮回家。」

「哦。」

我迷迷糊糊應聲,眸光掃到窗戶那一截衣擺。

出門後傳來花盆碎裂的聲音。

我微微勾了勾唇角。

會計較才好,計較才會在意,在意才會去爭奪。

太子對我飲酒一事十分不滿,言語間還多有責備。

我忽地看向他:「那太子殿下您呢?您說對我一心一意,您養在桂花巷的外室算怎麼回事?我不過是喝幾口酒,你都要刁難責罰?」

「也是,如今我再沒父兄撐腰,您天潢貴胄、鳳子龍孫,自是想怎麼欺負怎麼欺負。」

「……」

他被我吼得愣住。

明顯沒想到我知他養外室一事。

他張著嘴要解釋什麼男人的劣根性、男人逢場作戲……

我豈會給他機會?於是讓馬車停下。

「錦煦……」

「你這個騙子,我不會嫁你了。」

我不顧一切下馬車。

呵斥我,我陸錦煦是那麼好呵斥的?

太子沉著臉讓我上馬車,見我不搭理他,於是說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再來與我說。」

然後他的馬車離我越來越遠。

「小姐……」春去略微擔憂。

「春去,這樣子挺好,走吧,去外祖父家。」

我與外祖父、舅舅商議,明日舅舅朝堂上代替我請旨退婚,原因是我突染惡疾。

絕口不提太子養外室一事。

外祖父忽然問我:「錦煦,你可想好了?」

「外祖父,皇上不止太子一個兒子,太子也不是非他不可。」

「當初他自己親口說待我一心一意,如今才不過三年,他就養外室兩年,這樣子心口不一、表裡不一、不遵守誓言之人,我嫁了會幸福?」

「他為什麼娶我,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外祖父沉默。

舅舅問:「那你覺得哪個皇子幾率大些?」

「三皇子。」

舅舅不言語了。

外祖父也沒有說反對的話。

很顯然,他們也更看好三皇子。

太子要我反省。

舅舅為我請旨退婚,皇帝自然要問為什麼?

染了惡疾,讓太醫來陸府,我閉門不見,太醫見不到我,又回去復命。

皇帝宣太子質問為何。

太子不敢隱瞞他養外室一事,被皇帝用茶盞砸破了腦門。

皇後宣我進宮,我不去。

她派人來勸解,我不見,我不聽。

陸家大門緊閉,我退婚之意格外堅定。

我不想要的太子妃之位,有的是人要。

自然有人去撺掇皇後退婚。

皇後對我這番不給她、不給太子臉面十分厭惡反感,她也深信我不嫁太子,無人敢上門提親。

後宮好幾個妃嫔冷嘲熱諷之下,她松口允我退婚。

太子站在陸家門口:「陸錦煦,你別後悔!」

後悔?

他真是想多了。

7

我和太子退婚了。

皇帝賞了些東西以示安撫。

人家無債一身輕,我是無婚約一身輕。

不過世家貴族最是捧高踩底,有什麼宴會也不會再給我遞帖子,也沒有人約我出門去玩。

眼見著我已要二十歲,像我這個年紀,成親早的,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孩子啊,我也有個麟兒。

我這邊還沒有任何動作,太子又定下太子妃,是丞相家的千金。

丞相千金一朝得勢,處處炫耀,甚至還特意給我送了一份喜餅來。

那喜餅我丟給狗吃了。

「等太子大婚,咱們就送他一個大禮。」

一個足以廢太子的大禮。

太子大婚前夕,還想翻牆進我陸家,這一次他沒能得逞。

直接被攔在圍牆外。

他說要見我。

「不見。」

他還想強行闖府,被巡防衛勸了回去。

裴懷宇能把手伸進京都巡防衛,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世人常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相府嫡女嫁入皇家,確實有高傲的資本。

可惜太子私制龍袍,在西郊屯兵,被掀到朝堂上,皇帝大怒之下廢太子,貶為庶人,罰去守皇陵,太子妃隨同……已經不能叫太子妃了,她隻是一個庶人妻。

皇後跪在養心殿外,請求皇帝開恩。

玲妃狀告皇後戕害皇子,證據確鑿,皇後被廢。

太子、皇後一黨倒臺,不過月餘。

貴妃暫代皇後職責,治理六宮。

中秋過後是重陽,天漸漸涼了。

麟兒偶染風寒,整日咳嗽,我想著帶他去城外皇家溫泉,泡泡溫泉,看看能否讓傷寒好得快些。

我遞了帖子進宮,貴妃欣然應允。

我帶著孩子去溫泉宮,那夜的雨如天破了個口子,傾盆而下。

三皇子一行人到來,一個個渾身湿透。

我隻得把大夫先派過去,給三皇子他們先瞧瞧,開兩貼驅寒的藥。

讓春去看好麟兒,別被三皇子等人看見。

雖說隻有一雙眼睛像,我不想節外生枝,平添波瀾。

可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三皇子過來的時候,麟兒蹬蹬蹬跑出去,看著他歪頭想了想:「爹爹?」

把我嚇得心都差點跳出嗓子眼。

「麟兒回來。」

他噠噠噠跑回我身邊:「姑姑。」

三皇子錯愕後回過神:「這便是你抱養回來的孩子?」

「嗯。」

「長得挺好,瞧著也乖巧。」

他解下玉佩遞給麟兒。

「三皇子,這太貴重了。」

「一塊玉佩而已,給孩子玩玩罷了,算不上貴重。」

我趕緊收下,讓春去把麟兒抱下去。

也不知道這孩子聽誰嚼舌根,學會了爹爹這個詞。

加上平日在他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陌生男子。

面對三皇子時,我多了兩分心虛,更打起精神應付他。

他隻道謝幾句,又說幸虧我帶有大夫,他兩位屬下醫治得當,才保住性命。

送走三皇子,我看著屋檐滴落的雨水,又想起我死於非命的父兄,含冤慘死的母嫂。

緊緊閉上眼眸,才沒讓淚水決堤。

「小姐,小姐,裴大人也來了。」

……

我瞬間眉頭緊鎖。

裴懷宇來做什麼?

8

裴懷宇來得快,離開得也快。

他走了不過一盞茶時間,三皇子過來與我道別,也是行色匆匆。

「京都出大事了。」

隻是我目前還不知道是什麼大事。

等到傍晚的時候,才得知邊疆又起戰亂。

但是這次再沒有驍勇善戰的陸家兒郎衝鋒陷陣,連失三城,滿城將士皆亡,數百萬百姓被擄走,糧食、金銀財寶被搶劫一空。

被忘記的父兄、陸家英烈又被人提起。

想號令陸家軍,卻需要我手裡的令牌。

「皇上急召郡主入宮。」

我先一步回京,直接被迎入宮中,能叫得上名的官員都在,一個個愁眉苦臉。

「郡主到!」

「錦煦啊……」皇帝感慨一聲。

又問道:「號令陸家軍的令牌,你可帶來了?」

「回皇上,臣女沒有令牌。」

或者說如今的我,就是號令陸家軍的令牌。

「這……」

皇帝急。

百官急。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父兄死後,陸家軍明面上已經四分五裂。他們想找個好法子,能夠陸家軍重新凝聚。

「錦煦,你看三皇子給你做夫君如何?」

我看向三皇子,他眸子晶亮地看著我。

想讓我嫁給三皇子,讓他名正言順號令陸家軍,做什麼美夢。

我抿了抿唇:「臣女不願。」

「為何?」

「臣女染上的惡疾還未痊愈,恐將疾病傳給三皇子。」

「臣女先行告退。」

我才出大殿,三皇子追出來。

「錦煦。」

他以前可不喊我錦煦,都是喚我郡主。

「錦煦,你為什麼不答應?是我哪裡不夠好嗎?」

「我沒有妾室,也沒有通房,更沒有養外室,如今我,我還是……」

我看著他。

想問問他還是什麼?

他張著嘴,到底是沒說出口。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我反問他。

「你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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