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和星哥哥都是在當初中了箭,而星哥哥那支箭上有毒,那麼他呢?

「當然,安星河比我倒霉多了,他的箭上有毒,我那支箭沒毒。」

他衝我笑了笑,那輕飄飄的語氣很欠揍。

嗯?

奇怪,難道那些刺客後勤偷懶了嗎?

箭上的毒都沒淬勻?

算了算了,都過去那麼久了,他都還沒死,說明就是死不了!

「哼,我星哥哥還沒成家呢,就無名無姓地躺在地下,多可憐!你得好好給他找個風水寶地,陪葬的東西不許比我的少!」

我大聲命令他道。

「是啊,他真可憐,無妻,無兒無女,孑然一身。」

他點了點頭,微笑著附和。

月光下,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沈玉棠的傷漸漸地好了起來,而我也越來越適應安府的生活了。

他讓府上的下人們都叫我「郡主」,就好像是二十年前我還未出嫁時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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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荷每天嘰嘰喳喳地聊天,像兩隻麻雀一樣。

沈玉棠呢,就總在看著我。

不管我做什麼,他一定要站在一旁看著才行,好像怎麼看也看不夠。

為此,我一共創出了一百零八種扮鬼臉的方法,技術爐火純青,我甚至可以同時左右開弓。

左臉扮吊死鬼,右臉扮餓死鬼。

但小荷說,即便是我睡覺的時候,他也總是在默默地看著我。

唉算了,就讓他看吧,這二十年缺的都讓他看個夠吧。

不過我的記憶碎片極不穩定,偶爾突然想起過去的什麼恩怨來,明明上一刻還在哈哈大笑,但是下一秒就會對著他拳打腳踢,或是大雨天的把他趕出屋子外面去,不許他再看我。

沈玉棠很無奈。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我表示,我也很無辜。

誰讓他過去幹了那麼多壞事!

哼!

還有一件事,總是讓我變得暴躁易怒。

秘術的後遺症之一,

就是我無法享受人間食物的美味。

吃什麼都寡淡無味,而且吃多了胃還賊難受。

為此,我經常發脾氣,弄得每到飯點,下人們給我上菜就跟上墳似的。

「阿歲,我陪著你,以後我就吃素,好不好?」

沈玉棠的脾氣好得出奇。

「為什麼不是吃屎?」

 沈玉棠一連吃了幾個月的素,

把自己搞得面黃肌瘦的,

嚇得他一眾手下以為他要剃度出家。

「沈玉棠,」

「阿歲,我在。」

「你別吃素了吧。」

「呵呵,阿歲這是在心疼我?」

「你瘦下來,好像一隻螳螂——」

當天夜裡,我院子裡的太醫全都跑他院子裡去了。

原因是,

主子吃撐了,

積食。

沈玉棠傷好了以後,就說要帶我去騎馬。

來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時間!

正好我也悶得慌,逛街也逛膩了。

所以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可小荷替我梳妝時,她突然驚叫了一聲,連梳子都掉地上了。

「啊!郡主!?」

「見鬼啦?」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啊咧?

我好像,

長大了??

嚇得我趕緊摸了自己的胸。

哇靠!

蘋果變柚子!

沈玉棠這回做夢都得笑醒。

「郡主!我去叫姑爺來!」

「淡定淡定,小荷,是個人都會有變化的嘛。」

我仔細瞧著鏡子裡的自己,樂呵呵的。

臉頰兩邊的嬰兒肥不見了,眉眼間的稚氣仿佛也在一夜間消散,連原本圓圓的臉蛋也顯露出了幾分尖俏。

短短數月,那個青稚的少女已經長成了小婦人的模樣。

看起來,有二十四五歲了。

我莫名地開心。

「可是郡主!這、這也太快了些!」

小荷急得要哭起來。

」哎呀呀,我已經遲了二十年了,快些長大才能趕上你們啊!」

我嬉皮笑臉地說道。

「可是郡主,一直活著,難道不好嗎?」

小荷泫然欲泣。

「不好,一點也不好。」

「我想和你們一起變老。」

我摸了摸小荷的臉,她都不知道,有時候我是多麼地羨慕她臉上的皺紋。

 安府裡還保留有我出嫁前的衣裳,款式自然是過時了,但我依舊喜歡。

不過今天我沒穿,而是決定換個新造型。

「郡主,這幾件是當初咱們從南方跑回來的時候,您穿的。」

小荷翻出幾件稍微成熟些的衣裙,我看到那上面的刺繡依舊完好,看得出來她一直很用心地在保存著。

「就這件吧。」

我挑了一件秋月色的。

小荷熟練地幫我將頭發梳成髻,加上淡雅的裝扮,讓我看起來端莊且嫵媚。

「郡主,你這樣讓我想起了咱們在金陵王府的時候。」

「那時候,整個金陵的貴女命婦們都喜歡悄悄學你打扮呢。」

​‍‍‍​‍‍‍​‍‍‍‍​​​​‍‍​‍​​‍​‍‍​​‍​​​​‍‍‍​‍​​‍‍‍​‍‍‍​‍‍‍‍​​​​‍‍​‍​​‍​‍‍​​‍​​​‍​‍‍‍‍‍​​‍‍​​‍‍​‍‍‍​​​‍​​‍‍​​‍‍​​‍‍‍​​​​‍‍‍​​​​​‍‍‍​‍‍​​‍‍‍‍​​​​‍‍‍​​​​​​‍‍​‍‍‍​‍‍‍‍​‍​​​‍‍‍​​​​‍‍‍​‍​‍​​‍‍​​​‍​​‍‍​​‍​​​‍‍‍​‍‍​‍‍​​‍‍​​‍‍‍​​‍​​‍‍​‍‍‍‍​‍‍​‍‍​‍​‍​‍​‍‍‍​‍‍‍‍​​​​‍‍​‍​​‍​‍‍​​‍​​​​‍‍‍​‍​​​‍‍​‍​‍​​‍‍​​‍‍​​‍‍‍​​‍​​‍‍​‍​‍​​‍‍‍​​‍​​‍‍‍​​‍​​‍‍​​​​​​‍‍‍​​​​​‍‍​‍‍‍​​‍‍‍​​‍​​‍‍​​​​​‍​​​​​​​‍‍​​​‍‍​‍‍​‍​​​​‍‍​​​​‍​‍‍‍​‍​​​‍‍‍​​‍​​‍‍​‍‍‍‍​‍‍​‍‍‍‍​‍‍​‍‍​‍​​‍‍‍​‍‍​‍‍​​‍‍​​‍‍​‍​​‍​‍‍​‍‍‍​​‍‍​​​​‍​‍‍​‍‍​​​‍​​​‍‍​​‍‍‍​​‍​​‍‍​‍‍‍‍​‍‍​‍‍​‍​‍​‍​‍‍‍​‍‍‍‍​​​​‍‍​‍​​‍​‍‍​​‍​​​​‍‍‍​‍​​‍‍‍​‍‍‍​‍‍‍‍​​​​‍‍​‍​​‍​‍‍​​‍​​​‍​‍‍‍‍‍​‍‍‍​​‍​​​‍‍​​​‍​​‍‍​‍​​​‍‍‍​‍​‍​‍‍​‍​​​​‍‍​​‍​​​‍‍‍‍​‍​​​‍‍​‍‍‍​‍‍​​​‍‍​‍‍​​​‍‍​‍‍‍‍​​‍​​‍‍​​​​​​‍‍​‍​​​​‍‍​​​‍小荷說著說著,又開始抹起了眼淚。

果然,女人都是眼淚做的!

而我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很滿意。

嘿嘿,老娘終於不再停留於十八歲了。

我會長大,

會變老,

當然,也會死。

沈玉棠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當他大老遠地看到我的時候,眉頭直接皺成了一個「川」字。

「阿、阿歲你……」

他的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總之恐懼大於驚訝。

「沈玉棠,」

我衝他勾了勾手指頭,示意讓他過來。

他緊張地湊過來,體貼地低著頭聽我說話。

「我現在有 C,牛批吧?」

我悄聲道,衝他眨巴亮晶晶的雙眼。

但我真的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地想聽他誇我牛批而已。

「阿歲,其實墳裡生活也挺好的,要不我們搬家吧,裝修風格任你選!」

「才不要!墳裡空氣不流通,你會放屁燻我!」

​●

聽說過去我的馬術很好,畢竟我是北元的小郡主,能在馬上翻跟頭那種。

不過二十年沒騎了,我有點害怕。

沈玉棠先把我抱上馬,然後他也跨了上來。

他的手繞過我的腰,嫻熟地控著韁繩。

嘖嘖,老男人還挺詭計多端的。

「阿歲,秘術真的沒有別的解法嗎?」

「阿歲,你的身體疼不疼,哪裡難受?」

「阿歲,這一次,我要跟你一起走。」

……

沈玉棠在我身後嘮叨個不停,跟個復讀機似的。

吵得我不耐煩,我猛地踢了一下馬肚子,駿馬便像疾風一般奔跑了起來。

沈玉棠緊緊握住我的腰,他的氣息迎著風拂在我的耳邊,酥酥麻麻的。

忽然,腦子裡那些迷了路的記憶若隱若現:

「娘娘!這步雲隻認三皇子!您不能騎,危險!」

「哼,沈玉棠有什麼了不起的!他能騎,我就能騎!滾開!」

……

「安歲歲!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想死就滾回北元去,別死在我這兒!晦氣!」

「沈玉棠,你要是不找人治好我,我就寫信給我爹爹,讓他帶狼騎來揍死你!嗚嗚嗚好疼好疼,我的腿肯定是斷了哇哇哇——」

「別亂動!你要是成了殘廢,怎麼給我生大胖小子!」

「嗚嗚嗚我都摔成這樣了,你居然還想著生兒子,沈玉棠,門口的狗都比你有人性!」

……

腦海中的聲音忽強忽弱,嗡嗡地響著,伴隨而來的是一閃而過的畫面:

受了傷的我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抱著,他抱著我去看花燈,抱著我去聽戲。

可無論我怎麼使勁想,都看不清沈玉棠的臉,

越想頭越疼。

「沈玉棠,你抱抱我。」

我忍不住喃喃道,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靠去。

「阿歲,坐好了,別亂動!」

身後傳來嚴肅又不失溫和的聲音,可是不知為什麼,總是有幾分疏遠,總是和記憶中不對味。

我忽然清醒許多,腦海中的聲音四散。

隻是我的心,莫名地悵然。

 關於重新把我娶回金陵的事,沈玉棠並沒有當成玩笑話,他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其實我也想快些回金陵,因為沈玉棠說,睿兒就在金陵等著我。

睿兒呢,就是我的兒子。

不過,當年我生下他一個月就出事了,所以我對這個兒子還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要不是小荷天天在我跟前念叨他,我都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了。

 沈玉棠還為我準備了聘禮。

嗯,比我墳裡那些還要多兩倍。

另外,我把墳裡帶出來的那十七道玉石珍馐也帶上,

就當做是星哥哥送我的二婚禮物吧。

小荷喜洋洋的,她也已經很久都沒有回金陵城了,所以總是什麼都想帶。

「郡主,您還記不記得,當初咱們要去南乾之前跟三少爺吵得那叫一個厲害。」

小荷話剛說出來,她就立馬頓住,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似的。

可這完全勾起了我的興趣來:

「我和星哥哥吵架?為什麼?」

小荷向屋外張望了一下,然後嘆了嘆氣:

「唉,郡主,其實說到底,你之所以同意嫁還是三少爺勸的。」

啊咧?

這又是鬧什麼?

星哥哥不是也想娶我嗎?他怎麼會勸我嫁給沈玉棠?

我努力地想要想起關於星哥哥的過去,但憋了半天,全是徒勞。

「打小啊,三少爺就跟咱們不一樣,他整天嘴裡都是那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那時候他就說啊 ,為了天下蒼生郡主你就該嫁去南乾。」

咦,這個星哥哥也沒比沈玉棠好多少嘛!

怎麼我一天天的淨是吸引這些渣男!

「當時把大少爺和二少爺氣得狠狠地打了他一頓呢,一開始郡主您也是不樂意嫁的,還準備離家出走呢,後來三少爺又說,郡主您若是嫁了,兩國停戰 ,那麼救下的人比您在醫館裡坐上一百年救的人都多呢。」

emmm,雖然渣,但他說得好像也沒錯。

「所以,我就嫁啦?」

唉,這包辦婚姻可真是不咋滴。

「那可不是,當時郡主你跟打了雞血似的,連夜把未來三年的工作規劃都給寫好了!」

「後來呢?」

「唉,您就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再加上年紀小,嘴上雖然說要什麼救蒼生於水火,但真到了出嫁的那一天又慫了,抱著王妃的腿不肯撒手,後來王爺狠下心找了兩個大力士,才把你掰開塞到車裡的。」

我聽著小荷講述我第一次出嫁時的情形,我倆那叫一個又哭又笑的。

在門外守著的沈玉棠都已經做好了又挨刀子的準備,不過這一次說的,確實跟他沒關系。

而鑑於我隔三差五地拿二十年前他沒來接我的事鬧,

這一次,沈玉棠連我噓噓都要跟著,

簡直比我這個變態還變態啊!

不過畢竟是二婚嘛,我還是相對低調的。

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燕城出發,一路向南。

外面傳說是安府的大小姐出嫁,要嫁到金陵去。

但人們都很疑惑:

那安府的老爺不是未曾娶妻嗎?

什麼時候又蹦出了一個女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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