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歌曲臨近結尾的時候，他抬眼看了看兩人，點了下頭，就準備收起桌上的節目表走人——

　　左邊的女生，突然走調了。

　　最後的高音沒上去不說，音質還有點撕裂。

　　蘇臨頓時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皺了眉。

　　他沒打斷他們，坐著沒動，繼續聽下去，右邊的女生倒是給了個完美結尾。

　　蘇臨凝神看著節目表。

　　“李雨。”他念完，抬頭問：“是誰？”

　　右邊的女生舉起手。

　　那就是另一個了。

　　“劉藝。”他看向左邊的女生，“你留一下吧，李雨想走可以走了。”

　　李雨小聲和劉藝說了些什麼，推門走了。

　　門剛一關上，蘇臨還沒說話，劉藝往前走了兩步。

　　女生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的，白色連衣裙，剛到大腿的長度，長發尾部卷起，顏色是很淺的棕，臉上妝容精致，脖子耳朵上首飾一個不落。

　　看到白裙子，蘇臨驀地想到鹿園園。

　　她也有很多條白裙子。

　　白色的不同種，米白、純白，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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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從來不穿這麼短的，她的連衣裙基本都是在膝蓋附近的長度，每次露出一截小腿，白白細細。

　　嘖。

　　那種長度的才好看。

　　心裡這麼想，他面上沒一點沒變化，看了眼站著沒動的女生，“走近一點。”

　　她似乎是愣了一下，才邁著緩慢的步子挪到他桌前。

　　“剛才結尾的時候，失誤有點大。”他抬頭，視線定在女生有些紅暈的臉上，“我前兩天聽的時候好像沒有過這個失誤。”

　　“……對不起，”女生面上更紅，她沒和他對視，手指一直揪著裙子，“我……我在臺上不會這樣的，社長你放心。”

　　蘇臨知道她們的水平，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失誤，但他還是相信這些被選上臺的人的實力。

　　他淡淡應了聲：“嗯，到時候別緊張，可以走了。”

　　說完，他起身，拿著桌上的材料就要走，一抬頭卻發現劉藝還站在桌前沒動。

　　他挑眉，有點詫異：“你要留下排練？我把鑰匙——”

　　“不是不是！”她依舊紅著臉，看著他的眼神躲躲閃閃地，“社長，我想問下……我有看過之前幾屆的迎新晚會，社長表演完之後會安排社員上去送花什麼的。”

　　“……”

　　她的聲音漸小：“那個，我和李雨去給你送，可以嗎？”

　　還沒等他說話。

　　一邊的秦放像是清醒了，騰地站起來插嘴：“诶诶诶！我也記得趙學長當時有安排這環節，主要就是凸顯一下社長們的與眾不同，面兒上更有光。”

　　蘇臨想說他不想有光，還沒出口，秦放已經對女生道：“那就你倆吧，花兒可以用公費買，記得去和財務說啊。”

　　“好的！”女生顯得很開心：“謝謝社長副社長。”

　　“記得買好看點兒，”秦放還在囑咐：“咱們社長這麼帥，花兒也得有排面！”

　　蘇臨：“……”

　　女生走了之後，秦放湊到他身邊，笑得賊兮兮，“诶？那女的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蘇臨看都不想看他，“你又欠了吧。”

　　“切。”秦放撇撇嘴，邊鎖門邊嘟囔：“真他媽小氣，談個戀愛還藏著掖著的。”

　　蘇臨這兩天被他嘮叨的實在有些煩。

　　他抬手摁了摁太陽穴，“不是不告訴你。”

　　秦放：“啊？”

　　蘇臨瞥他：“是沒談。”

　　“……”我他媽看貼吧的兄弟！

　　“你先回宿舍吧。”蘇臨突然道，抬步就準備拐彎。

　　“嗯？……你去幹嘛？”

　　“去趟學生會。”

　　-

　　蘇臨走在去學生會新聞部的路上，想了一下這幾天，和鹿園園的聯系簡直少得可憐。

　　自從上周日那次，也不知道是他搞得太過頭了還是怎麼，鹿園園好像有點變了。

　　變得開始躲著他。

　　其實他說不準她是不是在躲著他，畢竟兩人平常也不能整天見面，但是就這周的兩節法語課，她的表現就明顯不像以前。

　　他不說話，她也不找話題了，兩人連小課間都是沉默著度過的。

　　音樂社又特別忙，每天晚上回宿舍都十點往後，她作息規律，不能微信找她。

　　都這樣一個星期了，快他媽憋死了。

　　所以，他得想個招。

　　到了掛著新聞部的門前，蘇臨果斷推開，進去。

　　周六，C大一年一度的迎新晚會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到來。

　　鹿園園覺得自己有點兒慘。

　　林茜有節目、王一涵也有節目，甚至酷哥所在的學生會部門也有屬於自己的任務。

　　她想了想，自己上大學以來相熟的幾個人，除了她以外，全都和晚會或多或少有那麼點兒關系。

　　因為一整天都沒事，她提前了一小時，不緊不慢地到了場地，人已經到了不少，她隨意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沒想到，很快她就被酷哥給微信上敲了，酷哥是新聞部的，她說自己要被派去幹別的事，但是有個採訪要她幫忙。

　　鹿園園樂不得地答應了。

　　【鹿OO】：要很正式嗎？要問什麼問題呀呀呀呀，你教我我不會～我怕給你錄壞了～

　　對方很快回復：沒事兒，手機錄就行，你現在在大禮堂麼？

　　【鹿OO】：我在呀。

　　酷哥又回：前面有個區擺著新聞部採訪專區的牌子，你來找我，我把問題給你看。

　　鹿園園站起身，往前面看了會兒，憑借好視力找到了酷哥嘴裡的專區。

　　她小心翼翼地下著臺階，等到了之後，一眼見到了熟悉的人。

　　酷哥頭發依然短，衣服依然酷，長相更不用說，從頭到腳都很酷，連說話都隻撿重點，一句廢話沒有。

　　鹿園園聽完了問題，覺得真是太簡單了，心情瞬間輕松不少，她有點小期待：“是不是能被參訪的都是社團社長呀？”

　　“嗯。”

　　即將面對大社團社長，鹿園園更激動：“那你負責的，就是我要代替你採訪的是誰呀？”

　　“音樂社社長，蘇臨。”

　　“……”

　　“嗯？怎麼這副表情？”

　　“沒……我知道啦……”

　　酷哥交代完就走了。

　　晚上六點的時候，晚會馬上就要開始。

　　新聞部的眾人都有各自要採訪錄視頻的對象，所以統一集中在一處，是一塊離舞臺很近的區域，視角出乎意料地好。

　　舞臺的布置已經全部完畢，鹿園園回頭看了眼，觀眾區幾乎座無虛席，人生嘈雜，吵得不行。

　　再次看了看手裡寫著採訪問題的小紙條。

　　鹿園園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

　　她覺得自己在蘇臨面前，越來越容易失常，比如心跳加速面紅耳赤，而且，他也越來越……

　　隻是這麼一想，腦海裡自動放出他周日那天，俯身在她耳邊說話的樣子。

　　心跳又有開始加速的趨勢。

　　觀眾席突然爆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鹿園園嚇得一激靈，抬頭看才發現，是舞臺幕簾正在緩緩拉開，走出來的男女主持人一高一矮，一帥一美，開始了他們無縫銜接的主持詞。

　　鹿園園甩了甩頭，把心思收起來，努力集中注意力看舞臺上的表演。

　　這一看，還真就看進去了。

　　不得不說，C大的社團裡真的是臥虎藏龍，每一個節目都是精心準備過的，不說每個都令人耳目一新，至少沒有一個會看著無聊。

　　剛才街舞社的表演，她看得都有點兒莫名地心跳加速。

　　這撥跳舞的人下臺之後，主持人走上臺報幕。

　　她隻捕捉到兩個字——

　　是蘇蘇蘇臨！

　　鹿園園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她沒聽清蘇臨要幹嘛，因為臺下的歡呼聲實在是、太大了。

　　她覺得自己的手有點抖。

　　鹿園園手機緊緊攥著手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舞臺，終於——

　　他走出來那瞬間，白色的三角鋼琴同時從底部緩緩升上舞臺，尖叫聲大到快要掀翻屋頂。

　　他今天穿得好正式。

　　上下身一整套黑色西裝，裡面白襯衣，西裝剪裁完全貼合他的身材，肩寬窄腰腿長，顯得特別……好看。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的那種好看。

　　蘇臨對臺下點了一下頭，走到琴凳處坐下，手放上琴鍵，他身後的大屏幕上展示出幾個字“Luv Letter”。

　　鹿園園皺著眉想了會兒。

　　Luv是什麼詞呢……

　　沒等她想個明白，悠揚的前奏傳來。

　　是很輕緩的旋律，卻很神奇地能輕易讓人平靜下來。

　　蘇臨鋼琴獨奏之前的那個節目，是街舞，跳得很好很棒的、嗨翻全場的街舞。

　　按說大家應該很躁動才對。

　　但是很奇異的，沒有吵鬧的聲音，擴音話筒架在三角鋼琴的上方與左右兩處，傳出來的音效剛剛好。

　　鹿園園離舞臺很近。

　　他是純側臉對著臺下，而從她這個角度，卻剛好能看到他的大部分臉，鼻梁筆直，薄唇抿成直線，垂著眼看著鍵盤，睫毛漆黑一片。

　　舞臺的燈光打在他身上，襯得輪廓更立體。

　　角度原因，她看不清他的手具體的樣子，隻能看到他一截手腕，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翻飛，彈到高潮，快到一片殘影。

　　他用了伴奏，伴奏裡的小提琴聲和著鋼琴聲，是她長這麼大以來聽過最好聽的曲子。

　　甚至還要算上在電視上聽過的。

　　他好像彈了很久。

　　又好像眨眼間就結束了。

　　鋼琴曲結束之後，現場安靜了幾秒鍾，隨後的歡呼和口哨聲甚至強過他上場的時候。

　　鹿園園一直盯著臺上。

　　她看到有個女生，穿著白色的裙子，從舞臺的另一端小跑上來，懷裡抱著一束大到誇張的鮮花。

　　她遞給蘇臨，蘇臨對她道了謝。

　　他起身致意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不經意地視線往下一掃。

　　鹿園園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

　　震耳欲聾。

　　-

　　“學長好，首先請你……自我介紹。”

　　“來自哪個社團呢？”

　　“請問……選這個節目有什麼理由，或者特殊意義麼？”

　　鹿園園機械一樣地念完問題，看著他的唇一開一合，耳邊嗡嗡的，其實沒怎麼在意他在說什麼。

　　她在想啊。

　　他的聲音好好聽。

　　他剛才，用這種聲音，跟那個送花的女生說了謝謝，她都從擴音音箱聽到了，全校都聽到了。

　　那個送花的女生雖然看不清臉。

　　可是那女生好高，穿著高跟鞋，還有大長腿，給他送花的時候，他們的高度看起來可配了。

　　後來她身後新聞部的男生也在討論，他們說那女生“腿玩年”。

　　她就沒有。

　　就算穿了高跟鞋，也沒有那麼長的腿，而且。

　　她也不會穿高跟鞋啊……

　　鹿園園覺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她不知道自己腦子裡突然開始冒出來的這些一句一句的想法是為什麼。

　　她明明早就背過了採訪的問題，但是這時候她一個也不想問了。

　　她想問點別的。

　　想問……

　　所以就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