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第85章

發梢上的雨水順著眉宇那落下來,像淚。


他難以預測自己此刻的嗓音,有多啞多沙:“我在前面看見你開的那輛皮卡車。”


“哦,我回來的時候走錯了兩個、還是三個岔路口,忘記開多遠了。那輛皮卡車的剎車片有問題,剎不住了。”她吸吸鼻子,“我想停車,隻能點剎著找棵樹撞上去…然後它車前蓋都冒煙了,我怕它爆炸。”


夏仰腦子還亂亂的,條理不清地說這些話。


她想解釋自己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裡,發生了多驚心動魄的事情。


卻又更像個小孩一樣。


在跟最親密的人訴苦,想得到安慰。


“所以我下車走遠了點,我不敢走山裡的路。隻能沿著這條路朝有燈的方向直走,那邊好像也有個鎮子。”


其實每個思路都是對的。


但她邊說,邊腿軟地緩緩蹲在了地上。


似乎是後知後覺感到了驚險和慌亂,夏仰說完這些話,終於沒忍住在哭,抹著臉上的眼淚嚎:“對不起,段宵…我有點害怕。”


段宵大步走上前,半跪在她面前把人抱住。


他崩潰過一次,這才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回來了。順著她背脊輕拍了幾下,吻落在她發頂。


像是在安撫她,又像是在跟自己說:“不怕了,不怕,你做得很好。”


後怕的,又何止是她。


“我的手機也沒電了嗚嗚嗚嗚,信息沒發出去…還掉進了馬路下面的那個洞裡!我怕有蛇,你可不可以幫我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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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哭著說,邊把手裡一直握著的那根粗壯棍子遞給了他。


段宵:“…”


手機給她撈了回來,在車裡充上了電。


但這輛車開了一整天,已經沒汽油了,隻能等拖車的和搜救隊的人過來帶他們回去。


好在這車後面還放著陸嘉澤他們之前買的水和零食,信號也還在,聯系上了在民宿的許霓她們,暫時不用發愁。


夏仰吃了點東西,抱著膝蓋坐在副駕駛上,拿著毯子把自己捂暖了。


像是回過神來,她轉過頭,不解地問:“但是很奇怪,你為什麼知道我是走的這條路?我自己都不知道走錯了哪幾個岔路口。”


段宵給她擰了瓶水,將她貼著脖頸的那幾縷湿發給拎出來,隨口道:“運氣好,蒙的。”


夏仰抿了幾口水,又咬了下唇:“真的嗎?太巧了吧。”


顯然不信。


而且這也實在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段宵側過身沒再說話,手腕懶洋洋地搭在方向盤上。結實的臂膀卻因不動聲色的握力,而青筋虬結。


他視線望向漆黑一片的山林深處,話鋒突轉:“你說會不會有熊?”


“怎麼可能?這裡的山都是被旅遊局開發過的,頂多有野豬和蛇。”


安靜了會兒,她發覺他在故意岔開話題:“段宵,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他下颌冷硬地繃著,看向車窗外。


可車窗上也因車裡的燈光而倒映出彼此的模樣。


“你在故意隱瞞什麼?”夏仰拉他衣角,把人扯到面對面的姿勢,重新問了一遍,“你為什麼能這麼快找到我?”


段宵低垂著眉眼,和她對視著。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肩線寬直。碎發半遮眉宇,睫毛耷拉著。這兩年來,男生臉上的輪廓越發鋒利深刻。


但此時面對她,依舊有股沒蛻變完全的少年氣在。


夏仰有點生氣了,抿緊唇:“你在冷暴力我嗎?”


他驀地開口:“你兩年沒換手機了。”


她愣了下,看向在充電的那支手機。


是當初他送給她的,他那時和她因為林望吵架,摔壞了她的另一臺。


夏仰不可置信:“你在上面裝了…”


“對。”


“我出國後第一年的秋假、寒假,包括今年的春假,都回過國。”他緊盯著她皺起的眉,喉結輕滾,繼而說道,“我都回來找過你。”


男聲沉沉地在車內響起。


講的是病態瘋魔的舉動,卻聽不出他半分後悔和抱歉。


段宵看著她,眼眸黑又深:“你以為你擺脫了我,但你從來都在我眼皮底下。”


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偏開頭不再看他。呆滯冷靜了好一會兒,低著腦袋,看向自己的膝骨。


車裡靜謐,車窗緊閉著。


夏仰咽了咽喉嚨:“還有嗎?”


還有什麼是沒攤開的?


第58章 坦白局


這樣的對峙, 像是情侶間的坦白局。


但他們之間坦白的不是前任,而是他的“前科”。


段宵已經不在乎她會不會對自己失望、害怕、又或是再次躲避要離開,反正結果都一樣。


不過是把這幾年循環往復而已。


他轉過頭靠在椅背上, 看著車窗外又下起來的雨,面色平淡地繼續直言:“我每次說會改確實都是裝的,我改不了。”


畸形的佔有欲、病態的迷戀和掌控欲是與生俱來。後天再怎麼偽裝成正常人,也會在得逞後露出狂歡的馬腳。


“你說要分手的話對我也都沒用。”他自嘲地勾起唇角,“你似乎總不相信, 我不會放手。”


夏仰攥緊手心,打斷他:“如果我今晚真的死在那輛皮卡裡,你會怎麼辦?”


段宵頓了頓, 想到剛才看見那輛皮卡車的情景。但凡她真在車裡, 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萬念俱灰。


“別做這種假設。”


她偏要說:“你也會跟我一起死嗎?”


他沒回答。


但沉默似乎已經代表了他的答案。


“我媽媽也是這樣的。”夏仰有些疲憊地嘆口氣,“可我很討厭你們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 愛情都是這樣的嗎?”


車裡的靜謐被打破, 雨水一點一滴地敲在玻璃窗上。


有飛蟲循著車裡的光源一同飛過來, 她手指隔著車窗摁住一隻飛蛾,漫不經心地開口:“其實我猜到過,你回國找過我。”


段宵側過臉看她, 顯然也驚訝。


她餘光瞥見他望過來的視線, 卻沒回頭, 自顧自地說道:“去年我過生日, 在舞團練舞練到很晚才回去。在學校附近的面館吃了份面。是你做的吧?”


他稍稍擰眉。


“是不是很驚訝。你以為不放生菜, 我就認不出來了?”夏仰扯了扯唇角,“那碗面裡沒有生姜, 但是有生姜味。”


她不愛吃姜,可外面那些面館裡為了調味, 很多面條裡都會放有姜末。而她是屬於咬到一口姜都嫌煩,卻又莫名喜歡那個姜香味道的。


所以段宵發現她這個吃面習慣後,每次煮面時,一般都會放幾塊姜進去一起煮。


煮好後再撈起其中的姜來,保留面湯裡的姜味。


“我想,沒有面館老板會特意幫我把姜挑出來。”


就像,也隻有她會幫他挑出蔥蒜來。


夏仰從前在沒確定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的時候,隻想結束那段關系。


但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後,還是選擇要分開。是因為她考慮得更多,也更現實了。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選自己喜歡的,有些人隻會想選合適的。


她明明是後者。


卻總是在他的逼迫下選前者。


段宵沒有打擾她的剖白,隻是靜靜地聽著她說。


她直白道:“你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方式,是個人也受不了。”


他唇微動,卻無話可說。


夏仰很輕地嘆口氣,咬咬唇:“我有時候也會想…我對你的底線到底在哪裡啊。”


雨勢越來越大,雷聲也在響。


“兩年前,聶小仗在火場裡窒息死掉的那件事,我和警察說你什麼也沒做,和你母親也是這麼說的。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做了還是沒做…”


“我一直沒敢問你,提都不敢提。如果真的是你故意不讓他逃出來的,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


“要是那天你沒來,你給我的那把刀不會隻捅在他腿上。”她捏緊衣角,“我寧願…是我殺了他。也不希望你和他的死有任何關聯。”


她這兩年總是會做這個噩夢。


夢到那天晚上的場景。


大火,濃煙滾滾、頭暈目眩,手上沾到的血,和段宵拖著聶小仗進了她看不見的臥室裡。


也反復夢到段姒勸她和段宵分開時說的那句話——“不要再把他最惡劣的一面都帶出來。”


他愛她,總能把她養得更好。


可是她帶給他的,仿佛隻有不堪。


發現不對等的這一刻,讓她快要呼吸不過來。


她長這麼大,有把握的事情本來就不多。在大多時候都缺少勇氣,更何況是愛一個人。


“——你媽媽那句話對我來說,真是很嚴重的指控。”


回憶到往事,夏仰抿了一口氣:“如果你把我留在身邊就總變得很糟糕,這樣我會覺得我也是個糟糕的人。”


她艱澀地轉過頭看他,眼眶通紅,話語裡已經帶著藏不住哭腔:“但好的一段關系,不是這樣的。”


段宵從來不知道她一直在介懷那年發生的事情。


警察都找不到證據來證明聶小仗的死和他有關。就算是他做的,重新說出來也壓根沒意義。


段宵漠然出聲:“聶小仗的死是我做的又怎麼樣?他想讓你死,我卻什麼都不能做嗎?”


夏仰聽見他這句回答,心都被揪緊。


她一邊抽噎,一邊喃喃:“不是你,不是!你別說了…別再說了。”


他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哭,居然有一種詭異的快感。


十年前在那一群混混裡,他被她誤會成最可憐的那個。十年後又逼著讓她接受最陰暗的自己。


或許他本來的面目就是如此。


就算是他故意讓聶小仗死在那場火災裡,她也沒有什麼可虧欠他的地方。


畢竟早在十年前,她已經阻止過他一次了。


“我小的時候被家裡人送走過兩次,第二次回家是在13歲。段屹然養的狗咬了我,那條狗沒幾天就不見了,所以他們認定是我弄死的它。”


但其實是因為段屹然自己教不好那隻狗,咬了他之後又咬了鄰居。


鄰居當天把它項圈拔掉,還偷偷讓市裡相關的捕狗大隊過來,把它當成流浪狗給抓走了。


“…不過確實也不能說和我沒半點關系。”段宵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無所謂道,“那段時間,段屹然找那條狗快找瘋了,我這個旁觀者一句話也沒透露。”


還有一直被家裡人誤解的他和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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